去問後面走廊底端的工程師啦(一)

不要門面的後端工程師

「Brady，所以你期望的月薪是多少？」Aeron 坐在對面看著我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。聽到 Aeron 問到對我來說難以啟齒的問題，我思考著要怎麼回答。

自從離開 AppWorks School 之後，這已經是我面試的第八家公司了，但是這家公司對我來說意義非凡，因為這是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以不是【 iOS 工程師】職位面試，而是以【後端工程師】的身分。

我在 AppWorks School iOS 課程的媒合階段才知道這間公司，也因為厭倦前端的介面設計決心想要往後端發展，而這家公司是這階段唯一一家提供後端機會的公司。

出發面試前也稍微對公司做了一下身家調查， Aeron 是 AppWorks 加速器的第二屆團隊出來的，在東區創辦了這家媒體廣告公司 G，在新創 1% 的存活率裡面，G 已經存在了 7 年，可見應該有明確且可靠的商業模式。而且看 Linkedin 的資料，每個 RD 都是 4 大畢業的，我認為能吸引很多高材生去的地方，一定有牛 B 的理由。

我在做完大略的調查之後，只有 “ 這公司太猛了吧 ” 的想法，儘管覺得這個公司的門檻好像很高，但是面試是有投有希望，而且投履歷又沒有成本。於是，我開始修改我原本用來投 iOS 的履歷。然而經歷了一個下午，卻只把介紹從

“ 我想要成為 iOS developer ” 改成 “ 我想要成為 Python Backend Developer” 而已，因為我發現如果去掉 iOS 程式開發的部分後，我的履歷會有一半的空白，就跟我的腦袋一樣。

在我送出修改過的履歷之後，並沒有報很大的期望，把後端履歷另存新檔以後，就持續的面試其他公司，因為我知道對他們而言，我雖然不是一個後端開發的白紙，但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後端裡面的 Double A，品質稍高一點的白紙。接近 70 % 組成的 iOS 的經歷，要怎麼成為一個即戰力，而且要我講出後端完整的資訊流，我沒有辦法。

過了一個禮拜的下午，我正在逛手機的 MoPTT，收到了 G 的電郵，我瞄了一下手機的 email 通知，繼續看完 510 的北農八卦懶人包之後，才點開 Aeron 寄給我的這封電郵。

信裡，Aeron 約我 10/25 早上 10 點面試，可以面試的當下我其實蠻錯愕卻也蠻興奮的，錯愕是因為我連為什麼我有可以面試的機會其實我也不知道，而興奮是因為拿到了面試的機會。

面試當天出發前，我稍微吹了一下頭髮，早了 10 分鐘就準時到了公司門口，穿著我標準的面試戰袍，深藍色卡其褲、淡藍襯衫和做作的復古白色圓框眼鏡。我不會穿西裝面試，一來是我工作想穿的衣服就是這種樣式，一來是我沒有預算買西裝。

早上 9 點半搭捷運到捷運 101 站，步行了 5 分鐘就到了公司，跟警衛打了個招呼，就直接搭了電梯到了 8 樓。一打開電梯門就看到一個大大的紅色 G 印在一對玻璃門上面，在玻璃門上 G 的中間橫槓被拉長穿越了 G 英文字的左邊，像是一把弓的弦上掛了一把箭，蓄勢待發。

我往玻璃門方向走了一步，裡面連燈都沒開，裡面一個人都沒有。

這情形跟我之前從台北跑到桃園中壢考托福，準時到了考場，電梯門一打開，看到一個指向托福教室往右走的標示，然後標示指的方向就被一個鎖住的逃生門擋住一樣，想當然爾，那天我浪費了美金 245 元，並沒有考到試，因為我走到一家托福的補習班。

我焦急的一直看著手錶，一直來回重複著看信件地址時間、看 Google 地址、查是不是有分公司的步驟。因為這次如果我走錯面試地址，不是單單損失了一筆錢而已，而是失去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。

我應該要對方留個電話的。我焦急的在門口踱步，想著要怎麼解釋自己錯過了面試的原因。

這時候玻璃門左邊快步出現了一個人影。

這個人身高 170 公分左右，戴著細框眼鏡，留的頭髮是跟鬍子一樣只有平頭的長度，臉是小小的方型臉，皮膚黃色偏白，穿了一件藍底白花的花襯衫跟深藍色卡其褲，腳因為穿著室內拖走路啪嗒啪嗒響著。

「你好，我是 Aeron。」Aeron 推開門，跟我打招呼。我還在恍神中，漸漸從惶恐中回神過來。

「我們先到二樓會議室吧。」Aeron 轉身走上樓去，我立馬跟上了這位感覺剛從東南亞回來的 Aeron。

G 位在信義區的辦公大樓頂樓，是個兩層樓高的樓中樓，地板是咖啡色的木質地板。一樓玻璃門一進去左邊是一個走廊，說走廊好像也沒有很貼切，他就是一個由左右兩邊桌子隔出來比較好走路的通道，走廊底端是一個吧檯，有零食跟飲料；走廊右手邊是一個大廳，大廳有兩個長桌並行排著，一個長桌可以坐 10 ～ 15 個人，而 Aeron 就坐在一個長桌最裡面的位置，可以看到辦公室的所有員工。而走廊左手邊，有兩張可以坐 7 ～ 8 個人的桌子串列排著，長度一直延伸到吧檯底部。

二樓上去只有一條直的走廊，右手邊欄杆外是跟樓下打通的，可以直接看到一樓大廳，左手邊照順序分別是兩間發想室跟一間會議廳。

我跟著 Aeron 走進走廊底部的會議室玻璃門。

會議室的擺設十分簡單，裡面只有一張亮木的長桌子，大小大概可以容納 16 個人，會議室入口處也就是木桌的底端，放了一台 40 吋的電視，入口斜對面的透明窗戶外放了一台分離式冷氣在外面轟轟作響，會議室內唯一剩下的空間就只剩能走到桌子座位的走道。

Aeron 走到桌子一側坐了下來，我走到桌子的另外一側也自己拉了椅子坐了下來。氣氛有些尷尬，我們兩個面對面望著，聽著分離式冷氣的聲音。

「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好了。」我想說總要有個開頭。於是我簡單介紹了自己的 app、自己為什麼不繼續黏著在 iOS 上的原因、跟我有利用 python 做過 ML 的專案內容。

Aeron 聽著我的自我介紹，時而點頭，時而就是看著我不發一語。

「大概就是這樣。」我示意一下我的自我介紹已經結束了，大概前後也才 10 分鐘不到。

我實在很難推敲出他對我的回答滿不滿意，我自認為我算是個會觀察別人臉色的人，但是這次我真的看不太出來他的臉色，而且中間也沒有問任何問題。

「你有用過什麼雲端平台嗎？」Aeron 終於開口了

「沒有。」我向來直來直往，不會就說不會。

「那你有聽過 GCP 嗎？」Aeron 問說

「沒有。」

「你有用過 Django 嗎？」Aeron 再問

「…沒有。」我頓時有種赤裸裸、原形畢露的感覺，我開始有點心虛。

接下來又是個無盡的沈默，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，這種感覺就像是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，爸爸怒狠狠的看著你，因為生氣一時語塞，嘴唇不停的顫抖。

我想他會不會突然爆出一句「 You fucking get out of here!!!」

「Brady，所以你期望的月薪是多少？」聽到這句話時，我心中一堆黑人問號。Aeron 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，似乎這個問題已經習以為常，我不確定這問題是不是標準 SOP，但不管怎樣，我要謹慎回答這個問題，說不定壓低薪資可以增加路權的機會。但我也不想拿著過低的薪水。

「我期望是 5 萬。」前面帶“ 期望 ”是暗示我可以做一些妥協，我把雙手緩緩的放在桌上，把頭抬起來正對他的眼睛。盡量想表達出自己的自信心，但檯面下，腳因為緊張一直摩挲，後來乾脆直接翹起了二郎腿把腿夾緊。

我們稱一個人忘記帶尺的人都會開玩笑的說他是一個 “無尺” 之人，但今天一個沒有寫過一個完整後端 Web App 的人說要 5 萬月薪，說他是 “厚顏無恥” 之人也不為過吧。

「 唔…」 Aeron 看起來略有所思的樣子，似乎不是他預期要聽到的答案。

…果然太不要臉了嗎？我思考他會如何砍低我的薪資，而我應該要怎麼回覆，或是他會跟我說謝謝你今天來參與面試。

「 我再給你 5000 好嗎？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offer，你考慮一下。」Aeron 冷靜地講出這個句子，好像是已經發過很多 offer 一樣。

…這什麼情況！ 是我遇到佛心老闆了嗎？

接著 Aeron 就開始介紹公司的業務，主要是藉由第三方的廣告平台像是 Google 的 Adwords 進行廣告操盤，然後藉由廣告欄位的即時計算最佳的廣告投放內容，回饋方式是藉由 CPA 等等…。

對於從來沒有接觸過廣告業的我，從他開頭的第一句話我就聽不太懂了，後面就只是專心的聽跟專心的流口水，等他告一段落之後，Aeron 看著我，應該是期盼我有什麼回饋。

「呃…嗯嗯？」我好像也沒辦法從他的敘述中整理出什麼可以問的，因為他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，只是我沒辦法把他們連貫在一起。

「那你考慮的怎麼樣？」Aeron 問說

「可以給我一個月考慮嗎？」 我還是覺得怪怪的，覺得可能有什麼個陷阱。

「好…那你要儘快，因為我們的架構師最近要離開了，早點近來才能夠交接。 」Aeron 悻悻然地說，好像覺得不知道我在想什麼。

「那今天還有什麼問題嗎？」Aeron 接著發問，顯然已經到了 QA 時間。

回答沒有之後，Aeron 起身説要送我出去，便從公司的會議室要走去搭一樓電梯，路上在公司發想室看到和我 AppWorks 同期的 Brad 在等待面試，於是跟他打個招呼點個頭代表自己已經結束了，希望他順利。

接著走出門口，和玻璃門上的 G 自拍，上傳 IG。

Practice Won’t Make Perfect. Deliberate Practice Does.

Brady
2018/10/7